2016年6月15日 星期三

一個林家各自表述--「電影阿罩霧風雲在教學上的連結」研習筆記


這個星期的行程非常紮實,工作上有熬夜趕工交出很認真命題的期末考題、還有特色課程的期末發表外,星期一、二、三接連三天都有校內校外的演講和研習,雖然為此調課塞得滿滿的,但是有充實的研習可參加,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因為今天的研習有帶著筆電現場作筆記,所以可以比較即時把筆記整理放上來數位建檔,昨天和前天的就… 等我輸完期末評語和成績再看看吧 (掩面)。


今日研習課程主題為「電影阿罩霧風雲在教學上的連結」,由導演許明淳來開講。


對我來說研習地點路途遙遠,但是又礙於午休有學生來問問題無法提早出發,我在表定開始的時間後足足遲了1小時才抵達。
推測我錯過了一些開頭的影片段落。
但是才剛開始聽沒多久,我就覺得雖然遲到1小時,趕過來還是非常非常,非常值得的!!


今天講的內容是導演和製作團隊特別為演講做的投影片,一段一段都設定了一個問題,然後以他們考證的材料證據和電影有呈現的內容搭配來回應。

可以感受到這部電影如他所說,不是為林家寫歷史,不是按照傳統一般的方式去訪談某歷史人物的後代子孫或學者,從檔案、史料、報刊等一手材料,分析其性質後,推論出此史料的可信度,再用影像的方式呈現出來。
的確如他們印行的紙本文宣上所說,這部影片是「立體的台灣史參考書」。無誤。




 我第一段聽到的,不完整的段落應該是說,電影結尾的一個畫面是林獻堂在圍棋棋盤上落下一個白子,然後鏡頭搖到棋盤旁的一隻陶杯上頭,特寫了陶杯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還有「1955年林獻堂」的落款署名。

導演說電影映後有觀眾提問,這有根據嗎?
於是,導演分享了「台灣日記資料庫」已經線上數位化了林獻堂的「灌園日記」、簡吉的日記、和台灣第一位文官總督田健治郎的日記等,我們也可以去查。

林獻堂自己記下了,證據在這裡。


林一生不說日語?
林朝琛是他的名,號灌園先生,字獻堂。
黃富三撰林的傳記曰其一生不說日語、不穿和服、不穿木屣、不喝味噌湯。但導演與工作群讀「灌園日記」得知,林獻堂其實很愛吃炸蝦飯,其長媳就是個日本人;不禁懷疑其是否真的不能接受味噌湯?

黃著依據或來自林的秘書有此記載。

但是!
所有的故事都要有個BUT!
查灌園日記,1937年新一月十七日的日記有記其用功讀「國語教本」因為五月要去東京旅行在做準備;1938年有載日語不練習不會進步,所以和長媳等人練習會話;1941年林自述在日本長官出席的聚會以國語講15分鐘的介紹詞;1942年林在彰化市公會堂舉辦的「皇民奉公會」講演會演講「大東亞戰爭與島民之覺悟」,仔細描述台灣。
後來旅居日本也常去百貨公司獨自購物,可證林的日語聽說讀寫能力應全無問題。


林獻堂晚年赴日後不敢回台?
林旅居日本時有多次動搖想回台,但也多次有傳言機場已有憲兵與特務等包圍,守株待免。雖事後證實為誤傳,但常人聽聞這種消息,都會打消回台的念頭吧。

國民政府亦派其相熟的蔡培火前去遊說,但林提出具體問題,請問當時政府能否保證,蔡皆不能應允。

1955年日記又云「培火又來勸余歸台台灣者,危邦、亂邦也,豈可入乎、居乎。非僅危亂而已,概無法律,一任蔣氏之生殺與奮,我若歸去,無異籠中之雞也。與兩條無法律之實證,培火不敢再勸,匆匆離去。」

蔣亦曾寫信來勸,但連後來長子過世,亦未回台,足見其顧慮之深。

若貿然返台,推測恐難脫離孫立人之流被軟禁之待遇。



電影團隊在今日研習現場發的紙本文宣資料中,有載林家簡略的家譜,有助對電影人物關係的理解。



在影片中戲分較重的還有小方塊專文簡介。
文字雖短,但已能看出在中國現代戰亂的動盪中,林家人物對政治立場的選擇,的確寫下了家族發展史的不同方向。


 林祖密與蔣中正同時晉升少將?
孫文曾多次去鼓浪嶼見某人,後查證知為林祖密,推測此二人應有不錯私交。
林家現存林祖密晉升閩軍司令的任命狀,電影中有美術組偽造文書製作出來的道具呈現。
雖然中研院學者認為此狀或不可信(該學者反問:你們知道北大後門就可以買得到北大的畢業證書嗎?),但電影團隊繼續查資料後認為,被孫任命的林需要自掏腰包、變賣家產來支持孫,當時被孫任命其實沒有什麼利益可言,所以推測此文件應不是偽造。



「木製老虎」? 「紙老虎」?
此電影團隊自我定位不是為林家作傳。
林家後代自認為林祖密是革命英雄,此電影卻稱他為「木製老虎」,只比「紙老虎」好一點,恐怕不會高興。

此語出自台灣日日新報1919年新五月四日,「惟贈以一徽號,日木製老虎云」,電影採信。
台灣日日新報19258年月24日載,林祖密被抓,銃斃矣,甚至姨太太將被拍賣。
後來林獻堂等人在台籌錢以贖回此姨太太。

這些考證是從還沒數位化、無法用關鍵字搜尋的對岸報紙中人工從一日一日的報刊中查閱存證得知。
漳州各界追悼林祖密此「軍閥」有休市五天以哀悼,但只有孤證。
此片製作團隊希望不用只用訪問後人、得到全為正面推崇的追憶資料,製作出不同於以往視角的影像歷史重建。



林正亨大喊:中國共產黨萬歲?
電影中有這個畫面,在今日看來,或許林家後人或台人會難以接受。
這真的有可能嗎?  是事實嗎?

林正亨逃難時料想無法帶走全部家人,他的長子被帶出去,在北京長大,一口京片子,被中共當局視為台灣人的代表;最小的女兒當時留在台灣託親戚撫養,長期無法諒解其父母有如遺棄她的態度,一口高雄台語腔國語,同為親生兄妹,見證了當時戰亂時代的真實寫照。

林正亨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史料之一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於西元1983年頒予的革命烈士證明書,明確記錄他入黨的時間為1946年,與所屬的單位為台灣地下黨聯絡站。此證為林在北京之子珍藏,應為家庭成員「成分」根正苗紅的重要文件。

沈毅為林正亨之妻沈保珠至北京後改名,1970年左右寫下「沈毅自傳」。其自傳有云,白色恐怖時期林的獄友向沈轉述,「第二天早上,敵人開牢門把他帶走,槍口對著他背,我們都哭了,他還從容不迫。後來我們聽到在外面他不斷地喊:中國共產黨萬歲。你要好好撫養孩子」。

當時有許多知識分子優秀青年思想左傾,電影中有演出此段落,據此考證應為無誤。

還有一紙張硯信函寫道「關於你父親的情況,我知道的不多,他的直接領導是黃同志,黃被捕後,你父親林正亨同志和台北市委書記廖瑞發同志的碰頭的聯絡工作是我承擔的,因此,我可以證明他是中共黨員。」

沈自傳比對後可知,黃、廖、張等人常有和林正亨往來,甚至躲避被捕相互掩護,其間互動與證詞應無誤。



刻板印象的重新思考
如林獻堂不喝味噌湯等事,過去5年來導演在研究過程中常受衝擊,並重新思考。
這是今天演講最後段導演想和大家分享的想法。

馬前總統贈匾予林家「三代民族英雄,百年台灣世家」,今日在林家仍可以見到。
此語可謂是馬的觀點,但也是林的後人向總統府爭取得來的。
此電影上映時馬也有看,看完還在臉書上抒發感想表示非常感動、邊看邊哭。

林獻堂等士紳組「台灣光復致敬團」,此事被馬前總統寫於臉書文中推崇;但電影中也有演出,後來整肅「台奸」時林等人因參加皇民奉公會也被列於名單,馬卻略去未提。

查灌園日記,最初林的態度其實是拒絕參加致敬團;後來在出發前3天,陳儀提出五條件:不許做過日本貴族院議員的林獻堂出任團長,不許曾受公署抱留過的台紳陳炘做團員,必須自台北直赴南京、不得在上海停留等。
非常諷刺。

再重看「三代民族英雄,百年台灣世家」,林祖密是孫的手下無誤,但,確認是中共黨員且在白色恐怖時被殺的林正亨,也可名列其中嗎?

林朝棟「開山撫番」今日來看或許該變為「開山『殺』番」,林家也除去不少台中一帶敵對的大家族。

所以,真的要把林家視為英雄嗎?

就像「義賊廖添丁」據日治時期警政資料來看,廖確定是賊無誤,但是否為「『義』賊」呢?
他也劫過多次富戶,但劫富之後,是否有濟貧,則是吳樂天講古或其他撰述為故事可看性所添加。
一如吳鳳的故事也是為政治服務。

為何林獻堂的秘書要說林「一生不說日語」
推測應是其身處時代必須為自保、為政治正確而不得不寫?
讓我們一起重新思考吧。

最後的最後,工商服務,但我很支持。
此團隊仍持續推動台灣史影像化,此片已出版DVD,網上博客來或誠品的網頁都可買得到,也可推薦學校購買此電影公播版直接給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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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演講會場發的文宣,時間寫的是去年第二集上映時宣傳的日期,做成中學學生和歷史老師都很熟悉的台灣民報的外觀,是不是很有FU!

上面引用的林家簡略版族譜、導演的話和幾位成員簡介都翻拍自此文宣。


好巧不巧,這幾天通勤包包裡背的書是這本,「小的台灣史」。

看到了嗎,作者群裡的慧先是我大學同學啦!  (挺胸)
一如看到網路新聞上報導說王亞灣的2PLUS桌遊文創的成就,我也一貫秉持著厚顏無恥、硬要沾人家的光的態度牽拖一下,
「這個亞灣是我大學學妹啦!」


在書中第三章講戴潮春事件中,比起知名度較高的戴來說更威猛的一員悍將,林日成,也正是霧峰林家的成員。
有沒有,書裡第54頁這面上就有寫到,林文察、林奠國,都是上面電影文宣裡族譜上出現過的人名啊!

無巧不成書,就是一定要牽拖一下,一定要這麼巧、這麼有緣分,是吧!



最後我要很誠實的招認,電影上下集我都還沒有看過。
近年來電影看得極少之外(最近兩部是恐龍當家和動物方城市,多明白呀! 而且最近一次去電影節或影展是胖寶出生前…遠目),也有看影評說「阿罩霧風雲」不但是紀錄片,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紀錄片,所以…。

但是!
所有的故事都要有個BUT!
在聽過今天導演大大的分享後,會讓我想用不是期待著看電影的心情,去期待著看這部片。


最後再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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