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正義座談會2022
陳文成博士遇害紀念,今天晚上在台大校園是41周年紀念活動。
白天一整天的研討座談,我終於來了,第一次參加。
議程一:黨國體制在台大—行政威權的體制雛形_吳叡人
這個題目有新的檔案出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以下分享些主觀的個人體驗。
在學生時代有從事民主運動,有特別去辯識那個壓迫體的樣貌,用學到的社會科學知識去觀察,組合出個人對當時壓迫學生的體制的認識。
黨國體制是對大學的監控,不是孤立存在,是國民黨在台灣全面的社會監控的一環。
國民黨對台灣是內在殖民地的體制,一方面中國內戰,社會上風聲鶴唳、檯面下也是很激烈的省工會鬥爭,一度預料台灣也將被共黨解放。49年光明報事件後,有如一串肉粽被牽一大串出來。
1950年美國原來準備放棄國民黨,後來韓戰爆發,蔣轉危為安。當時蔣檢討敗因認為需要穩定的社會控制,著手黨改造,黨國之間緊密的確立起來。
台灣在日本殖民下,即使在最嚴格的戰時體制,都沒有黨國體制,都還保有台灣的本土特色。
拉美的獨裁統治,是軍事鎮壓,防止社會被動員,沒有社會上的監控。
台灣比較像漢娜鄂蘭寫的,穿透社會的,上下貫串到底層,橫向又連結各部門,並動員你要愛國。
控制社會,要監控社會的菁英,大學生的社會運動也是。
國民黨內戰中失去中國、也是因為失去社會的支持。中共除了控制農村,城市中滲透最深的也就是學生,這和國民黨兵敗如山倒關係緊密。
台灣有自己的學生傳統,這當然和日本殖民有關,台北高校和台中中學校都有過生徒會(學生自治會)組織的運動,也串連成台灣學生聯盟。台灣學生聯盟,一開始也曾支持國府光復台灣,有意識的動員起來,相信盟軍會保障台灣走向自治,後來聯盟轉向對政府不滿而反官方。
藍博洲寫了很多台灣大學校園內唱「秧歌」的故事,就是中共運作造成的。
台灣怎麼會有學生反美,原本認為美國是解放者,就是因為中共推沈崇案,才造成的。
王育德就是屬於台灣學生聯盟系統的。
今天來看台灣學生運動,不要太天真,裡頭有很激烈的鬥爭,兩個中國都進到台灣來競爭搶奪大學生的支持。
阿里山也是,被兩個中國搶奪。
台灣的50年代以後的學生運動,是以上傳統被清零整肅過,後來再重新發展的新的系統。
國民黨的控制系統多矣,以下分述之。
先談看得見的,公開的控制體系。
原先軍隊無論如何不應進入校園,但教官進來了。
特別權利關係是普魯士19世紀時出現的討論,公務員和軍人等在體制內是否被剝奪公民權,學生也是特別權利關係被剝奪。
台大學生總是被告知,現在在台灣頂級的校園、將來會成為社會菁英、所以若現在反抗政府會對未來留下不好影響無法升遷云云,以致反抗運動難以招募人加入。
吳學生時代刊物上寫代聯會為學生政府,被審核要求修改,否則會讓學生有被賦權之感。
台大27個宿舍,裡頭全有教官入駐,上有總政戰部控制,頭頭是王昇。
宿舍的生處會,現在還有,以前都是教官主導開會的,也在說三合一敵人。
台大的自由學風,全是學生搞出來的,還有少數的教授,體制本身是很反動的。
一般而言有黨籍才有可能擔任校長。
黨部也做政治偵防。
全校院系都有各層制的學生幹部區委常委小組長等,也有黨部化名社團,工制院有長青社,文學院有文風社,法學院的叫炯炯社,等9大社團。保釣之後出現榮榮社,也是。
這些和吳等反抗學生主導的大學新聞社等本土社團都是對立的。
他們都是舊時代的殘餘,有很特殊的黨政背景,不受黨部號令可自由行動,經費不知從何而來。
他們認為他們具有天選之人的台灣社會良心,台灣的民主交到他們手上才可靠。
照理說應該在地上、但卻走到地上的,救國團。
其實就是第9支青黨部。
領導各校課外活動組的就是救國團。
背後控制,實質上掌握所有學校活動。
要求所有社團幹部都一定要參加其寒暑假營隊,名為幹部訓練。
和現在香港的民主類似,各行各業不同職業都有代表,這就是典型的威權體制監控模式。
此體制下約談是必有的,吳本人就常遇到,每有重大活動前都會被約,長時間的疲勞審訊式的約談。
調查員也真的有滲透入學生團體,吳的社會中有揪出來過,獨台會案也有揪出來過。
現在所知的調查局,是最容易察知的。
其下有103個小組,其學生平時就負有監控任務。
另有專案學生入學,如大陳島義胞,年紀較一般大學生大,很多都負有任務。
其他的監控體系互不隸屬。
當時學生要對抗這些體制,僅有勇氣和知識。
就連政治系的老師也大多都是廢物,較有良心的也只敢在關上門後講228的事。
那時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很無力的。
傅斯年曾引史賓諾沙言「貢獻一所大學給宇宙」,曾很讓人感動。
但吳後來發現,台大僅是知識與道德的雙重廢墟。
追求真正的知識,讀書要自己在社團裡讀。
台灣的轉型正義因不處理加害者,現在連陳文成紀念碑的碑文都還被從現舊體制的人員審核。
黨國體制還不夠,現在還要再拉資本家進來。
台大不大,現在才是春天。
吳本人在台大很多記憶都不美好,最好的就是造台大的反。
轉型正義有道德的特性,但本質不是道德,是政治。
大部分的轉型正義都難以徹底,都是協商。
轉型正義不是普遍的道路,第三波民主化的國家部分有去做,南非直接說給真相不起訴,拉美根本不做,西班牙也隻字不提30年。
台灣的民主化不是民進黨推的,是李登輝做的。當時的228道歉就直接說要往前看,不碰觸加害者。
小英說要做,但促轉會層級低,權限不夠,要做的事又包山包海,根本就不能看好,現在階段性任務結束,改成人權處,就等於是沒了一樣。
對政治的期待不能高,對社會期待高一點,如果社會的動能壓力夠大,就會反過來要求政治人物去推。
「對政治的期待不能高,對社會期待高一點,如果社會的動能壓力夠大,就會反過來要求政治人物去推」
回覆刪除現在這個時間點,自己認為是最適合政治家玩弄這個議題的時候了,然而從現在的視角看來,如同上文所述「就等於是沒了一樣」,所謂階段性任務的完成度也堪憂。
下次社會什麼時候會出現這個機遇呢?是全部受害者都走了之後嗎?
「現在這個時間點,自己認為是最適合政治家玩弄這個議題的時候了,然而從現在的視角看來,如同上文所述「就等於是沒了一樣」,所謂階段性任務的完成度也堪憂。」
回覆刪除講座上吳叡人老師有說,當初很多人都很意外小英竟然把轉型正義提出來做競選政見,知道這項工程的困難,所以很難看好,但又內心充滿祝福,所以一路上能做的事就是至少不去批評。
老師說對此很難樂觀,我想那個機遇真的非常困難。
但,也有稍微正面一點點的例子,我想到西班牙。
他們也是在佛朗哥都死了30多年後,才通過了法案,開始轉型義的工程,好像是2007左右。
也要再等到轉型正義去除街道廣場上滿是佛朗哥的名字都10年之後,才又再進一步把他的遺骨遷出烈士谷,整整10年之後呢。
這天一項重要的習得是,轉型正義從來都不是一件「正常」的或「常見」的事,我想或許就和台灣的民主化一樣,需要很長時間的努力澆溉,還很需要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