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治時期台灣的山林治理+魔神仔與紅衣小女孩!

日治時期台灣的山林治理：從1926年台中蕉農抗爭事件談起/張家綸

 

1926年時一群蕉農跑到台中州廳前陳情，希望知事收回要砍掉香蕉的成命。知事沒有出來，只有派一個官員出來講幾句沒用的話敷衍。
這塊土地本來就不是農民的，是國家的地；本來也不是種香蕉用的，是種樟樹的造林地。
那，為什麼會有農民在這邊種香蕉?

 

一、魔神仔與山林想像
一般人應該都沒有真的見過「魔神仔」(但今天現場有人見過!)。

一、講者從小愛聽鬼故事，當時有個電視節目「玫瑰之夜」開「鬼話連篇」單元，有觀眾提供家庭V8拍攝的影片，裡頭出現神秘的紅衣小女孩，一時驚動社會。
有學者著述《魔神仔的人類學想像》，歸納出大多出沒在山林的結論。
想像的形貌則是接近人猿。

爬梳文獻，從清代以來存在漢番界限，文人筆記對後山的想像就包括不只番人、更多山精鬼魅。
番界從來都不只是漢番界線，更是人與魔神的界線。
日治時期後就漸漸不再看到魔神的記載，是為什麼呢?

二、首次的森林調查
未知的山林，經由科學的調查與研究，逐漸減少超自然的記述。

有一說「黑色奇萊」名字是從日語「討厭」的音近「奇萊」而來。此說應難以成立，不然台灣到處都是「奇萊山」了!
我們很容易用現在的想法去思考過去歷史並加以解釋，這是要小心的常見謬誤。
其實山名是從原住民族「撒奇萊雅」而來。

本多靜六，稱日本森林學之父，也是日本的公園學之父。
1896年時日本總督府請本多來台攀登玉山並加以研究，隨行有原住民嚮導，日本軍隊。
原住民見到烏雲驟近，警告應撤退，本多不聽勸、堅持前進，後來在風雨間歇時登頂調查記錄；此行後來還得瘧疾，僥倖不死/命大夠強，此後仍繼續登山，超級鐵齒。
本多靜六對台調查有個重大發現，台灣紅檜!
全球有名的檜木第一是北美，再來是日本、第三是台灣!

西田又二，不帶日本軍隊同行，只與朋友同行上山。原住民嚮導帶一段路後、因要進入不同部落告辭，勸西田也撤退，但西田仍堅持繼續前進。
途中峰迴路轉，似遇上友善的原住民招待，但半夜又差點被出草割頸，驚險逃出後本想再上山去，但得知部落原民漏夜在追獵他，才終作罷。

三、「發現」阿里山
觀賞AKB48的一首MV，拍攝地點在阿里山區的小笠原觀景台!
那位是誰? 全名是小笠原富次郎。

為何要開發阿里山?
一般常見的論述就是邪惡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台灣掠奪資源，要搜括森林木材去日本蓋神社。
但此論述並非那麼直觀就能建立，邪惡帝國主義不是笨蛋，要取得森林木材的成本巨高。

林業帝國之夢：日本遣考察團至美國取經，美國是私人有豐厚資本經營，但日本沒有國家支持之下根本無法維持，後來官營林場只能收起來。
日本領有台灣後，將器材設備與人才專家都移來台。
台灣有二大森林資源，一是檜木，一是樟樹。

基礎建設的需求：建造鐵路需要大量的枕木!

從陳澄波早年繪製的畫作來看，整個製材工廠用的是美國、英國、德國、以及日本各國各地來的機器設備。
德國永續經營林場的概念被引入，加上美國設備、日本人員、以及台灣在地的舊慣，共同形塑成為台灣的林業面貌。
(不像19世紀北美砍伐殆盡的慘況)

從製材與原木的銷售數字來看，其實有一半、甚至七八成是銷至台灣市場!
並不像一般傳聞、全部都賣去日本蓋神社!
還有日本人習慣的市場接受度，價格問題，以及北美木材的競爭，才會造成主要銷在台灣，日本人大多習慣用日本木材，造成只有神社使用台灣檜木。

留在島內的八成呢?

其實林業經營起來困難重重，並不像對外宣傳的「東洋第一」拿麼厲害。

四、與資本家結盟
1906年佐久間左馬太任內太魯閣蕃變，實施第一次五年理蕃計劃，以及隘勇線。
開墾目的之一在於「作為隘勇線之後盾」，實際上即符合持地六三郎控制山地秩序的治理構想。
自此決定引入大財團的資金，取代中小規模商人，於是培養資本家變成林業家，並且投入樟樹種植，以生產樟腦獲利。

北部最大的資本家，三井，申請最多的山林地。
林業經營必須一直燒錢造林。
因為經營不善，政府只好開放造林地四周得種經濟作物，所以林地四周就有—北京種茶，中部種香蕉的畫面。

三峽熊空，現在可以見到樟樹造林地，滿是茶園。
「高冷蔬菜」也是戰前就出現。

五、本島人的奮鬥/日常生活的反抗
霧峰林家當年就有利用上述規則，發展經濟作物。
如林瑞騰留下在樟樹造林地上，與香蕉合影的照片。

新聞報載，霧峰庄大寶農林二千多甲地上滿是香蕉，被政府發現應種樟樹的造林地都是香蕉，要求砍除，於是才發生一開頭說的蕉農到台中州廳抗議的事件。

1912年的竹林事件：
南投竹山原被劃為「模範竹林」強行收歸為國有地，由日本三菱所有經營，造成原依靠山林生活的2萬多竹農與地主的生計陷入困境。
剛好又受到日警欺壓的劉乾就領導在地人抗日，殺死日本巡查2名、台籍巡查補1名，總計十餘名參與者多被處死。

台灣山林王賴雲祥：
東勢人，居住番地附近治安不穩，見人拋售土地後買下種植油桐，改種適合品種後大發利市，發展好到被日本政府邀請去開講座、分享如何經營至此。

六、台灣本土林業登場
剛好時序進入戰時體制，需要大量木材，闊葉樹的需求超越針葉樹。
不過本島人長久從事台灣林業，日本企業必須與本島人合作來共同開發台灣的森林資源。

日本有濫伐台灣森林嗎?
有，但不是建造神社神宮。明治神宮是1910年代建的，濫伐是在1940年代，而且伐的是闊葉林。
而且，戰後繼續一直濫伐，那才是消滅最大材積的時期。

七、掠奪說的幽靈
「樹靈塔」不是因為日人自慚濫砍台灣林木而建造，是因日本國內推行「愛林日」、以及「始政四十年紀念」為誇耀日本治台政績而立。

日治時期山林沒有什麼鬼怪傳說，是在戰後1950年代開始見諸報端，至1970年代逐漸越來越多。
這大概回答了紅衣小女孩的傳說是如何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