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寶的奶奶動手術，換人工膝關節。
這當然是家裡的大事。
手術和術後恢復的一星期時間，胖爸每天跑醫院，和胖寶的姑姑輪值白天班和夜班陪病，趕回家還要再烹煮準備給病人吃的粥湯配菜，週末再帶胖寶胖妹到醫院探望奶奶。
而我呢，因為工作上時間地點的條件，不若胖爸自由有彈性、也不像小姑那樣鄰近醫院，當初在計畫時就排除在陪病輪值名單外。
或者，也很誠實的說，我不是張奶奶最親近信任的人，真的由我陪病她也不放心吧。
然後，從張奶奶在手術前提前住院準備的那天晚上開始，我對這個家，這間房子，油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思考和體會。
結婚七年多來，我對老公、婆婆、還有這個家、這間房子的空間，都有著諸多抱怨。
感覺沒有一點屬於我自己的空間，樓下就是婆婆的，樓上是老公的，我能使用的就只有臥室。
再加上，婆婆是很宅的人，印象中這七年多來她似乎只有過一次離家過夜的旅行，平日就是家裡客廳看電視、小書房裡玩電腦打麻將、要不就是上市場還有廚房裡做菜，這間屋子就是婆婆的領域。
下班回來，婆婆一定在家。
所以我幾乎從來不會去抓客廳電視的遙控器，沒想過在沙發上躺下來看電視這件事，沒事不會去翻冰箱找吃的。
這次婆婆住院手術和休息一星期，加上術後還要去親戚家一樓的房子住一個月，恐怕也是她人生當中首次或是唯一一次離家這麼久的時間吧。
而我呢，就在婆婆第一天去住院那個晚上，我一個人在屋裡，就我一個人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突然感覺得前所未有的釋放感。
然後懂了，這就是解放，FREE。
那個片刻，很快就明白了，自由與責任。
平時婆婆在家裡，廚房的事從不要我去碰，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其實是怨我不幫忙家事。
而我，在這時自己突然懂得了，因為婆婆在，我除了一方面可以在家事上頭放心依賴之外，其實也不敢插手，不敢動家裡的東西，不敢去整理，生怕會壞了婆婆習慣的秩序。
而現在，婆婆不在家，除了她叮寧的事之外，我也記掛著頂樓上和陽台的花要澆水，垃圾和資源要回收，冰箱裡哪些食材要如何處理云云。
因為婆婆不在，我也很自然的該去處理這些事務。
有些人可能在大學時搬進宿舍住就開始自理這些事，我卻晚了十年才開始獨當一面吧。
我不怕擔負責任，因為那也意味著權力和空間，我可以主宰一些事務，雖然可能只小到像是浴室裡洗髮精和沐浴乳的排放方式，但是，這之前從未有過就是了。
婆婆住院的第二個晚上，我把家裡所有桌面上的廣告傳單、賣場目錄和過期的帳單信件全清出來送去紙類回收。
收拾小孩的玩具，餐桌上的瓶罐，然後一邊盤算著浴室裡那裡東西要調整擺放的位置，哪些很久沒有的東西可以趁這段時間清理掉…。
以前，從來不會在客廳裡敲我的筆電，因為沙發椅不是書桌。
這一星期以來，很自然的把筆電擺在客廳茶几桌上，用雖然不健康不標準但很隨便自在的姿勢窩著。
意思好像是，這麼多年來，這裡總算是我家了，這樣的感覺吧。
對小孩來說，問題不會這樣複雜吧。
趁婆婆不在家，我盤算著星期三、四、五連續三個晚上下班後回娘家住，可以和媽媽、姐姐、胖寶和胖妹一起。
就連這個念頭，也在再三思索時，才發現自己在顧忌什麼。
這麼些年來婆婆總是在家裡，無時無刻都在家，大概也是這樣所以讓老公習慣可以出門不帶鑰匙，按門鈴就會有人開門。
(我當然不敢這麼造次，太麻煩別人的事一定不會做。從小就習慣，出門一定自己帶錢包鑰匙。)
難得我想回娘家住幾天，心裡卻隱隱的在顧忌「家裡沒人看家怎麼辦?」。
發現這個念頭後，自己反而覺得超好笑的，都什麼年代了，還習慣屋子要有人看家，這是什麼怪/壞習慣啊!
婆婆住院這幾天，比較早下班的兩天我還是有去探望一下。
不算怎麼樣，至少看一下、關心一下是一定要的。
然後呢，當然就放下那個蠢念頭，回娘家住啦。
之後就是帶小孩到醫院探望奶奶的週末。
雖然總是悲觀的婆婆對這個人工膝關節的手術超害怕又緊張擔心，收集再多資訊還是總挑負面的拿出來說；但問骨科醫生學弟，說一家醫院一個星期都有上百檯人工關節的手術要開，這個很常見不需要太擔憂。
一星期之後，在有熟人罩的醫院、有她親愛的寶貝女兒照顧下，婆婆算是復原得不錯吧，在寶貝孫子孫女來探望時，很厲害的走了好長的路，陪兩個小兄妹一起到醫院裡的小公園玩溜滑梯。
在醫院裡頭時，奶奶再三跟胖寶耳提面命，晚上回新店家之後要跟爸爸一起，睡在奶奶的房間、平時胖寶跟奶奶一起睡的大床上，就跟平時一樣。
聽到這裡，我這個邪惡壞心又不孝的媳婦，心裡當然是一堆OS碎碎唸和不爽。
從胖妹出生後，胖寶就像被搶走一樣，從此都和奶奶一起睡，就連午覺都不讓他跟媽媽我一起睡，我很難得很難得才有機會可以跟胖寶一起入睡，奶奶你人都不在家裡哦，還要遙控胖寶、安排他跟爸爸一起睡是怎樣啊!!!
後來，果然不出我所料，爸爸並未拐騙成功。
平時胖寶習慣跟奶奶睡，奶奶不在時一定是跟媽媽，不大容易會跟爸爸、然後拋下媽媽的。
我發誓，我真的只是半夜醒來，到外頭關掉胖爸忘了關的燈、喝個水再進來，就變成這樣了。
就是重新喬好之後，孩子也不會乖乖端正的睡著，還是很快就變成豪邁的睡姿啦。
雖然陪兩個孩子一起睡，胖爸就擠不下、要睡到外面去，但是那又何妨呢。
我就這樣享受著左擁右抱的幸福，看著兩個孩子熟睡的模樣，讓我忍不住幫他們剪指甲、修趾甲、抹這個藥那個藥，竟不忍睡去。
感謝這次婆婆動手術的這個機會，讓我能好好重新觀看和思考自己的生活處境，也奢侈的享受著在屋子裡放肆地與孩子相處，這樣的假期。
